如同那一天的那个时刻。
蜡烛燃尽了,天边的太阳也完全落下,被雪山遮挡。
羊群不知何时走得有些远了,浅紫色的光穿透深蓝的天空,只是抬眼的顷刻,星空和寂静便排山倒海地压过来。
沮丧来得十分突然,背包里有一瓶水,一捆登山绳,一块指南针,一些简单的应急药物,和一把锋利的短刀。
季一南很难说清,那一瞬间他是否有过认真理智的思考,也可能确实也是觉得无所谓。
他握住了刀。
“草地很柔软,也可能是因为格桑花开了,”季一南声音很轻,“我躺了下来。”
火红的花瓣在脸侧摇曳,他没有觉得痛,只是觉得有点痒。
天空很美,所以在威斯林顿的最后一夜,李不凡想要和季一南一起去看央娜雪山,也是人之常情。
眼前慢慢变得模糊,星星仿佛一颗一颗连在了一起,变成闪烁的星河。
“我那时特别喜欢一个人在山里待着,只要有一点不开心,我就去看看山,看看水。我很容易被这些景色震撼,我用这种震撼提醒自己,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。”
死亡是短暂的,过去不论再长,只要过去了,也是短暂的。
只有失去最漫长,长得让他虚无,让他忍过无数痛楚,连平静都学会了。
意识到这一点,季一南感到自己的灵魂也被震动。
他似乎真的应该去面对,那唯一一个能够让此刻的自己忘记虚无的时刻。
“我还看到了你。”
天色晚了,傍晚的光线在溪水对岸收束,央娜雪山安静屹立在身畔。在相似的景色下,时空微妙地重叠。
“我看到你走过来,手里拿着一只真正的戒指,你说……互相为对方戴上戒指,就不可以分开了。”
热泪顺着眼角滚落在格桑花的花丛中,好在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掉眼泪,好在天地空旷,不会再有人知道。
花开了又败,败了又开,他看不见明年的央娜雪山了。
只是彻底沉睡以后,会是什么感觉呢?
从前他就好奇,那好奇之中,又不免藏着一些不可避免地害怕。
但如果身下就是李不凡在的地方,他又不怕了。反正生活原本就是周而复始的一天,一天又一天的,他觉得已经没什么意义了。
雪山的影子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,季一南的脑子转得很慢。
一辈子到了最后,身边竟然空无一人,他孤独得好奇怪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连这山这水也不爱看了。
于是最后一眼,季一南留给由无数记忆中的片刻杜撰出的一瞬,是李不凡踏着满地鲜花,来兑现那年在情人大桥上没有完成的承诺。
季一南笑了,抬手,想要拥抱,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,李不凡的身体化作漫天深红的花瓣,随央娜雪山的风,吹遍了整片他曾热爱的土地。
——他也彻底闭上眼。
“我好像不是这样说的,”李不凡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端,夹杂着微小的电流声,“我应该是想说……”
季一南听见了小羊的叫声,还有风声,他回过头。
在山坡的另一侧,有人踩着夕阳最后的光线赶来。
“我们在你的学校门口买一个小房子吧。
“一起去登记结婚怎么样?”
季一南怔怔地看着那道走至眼前的身影,李不凡的声音不再失真。
“还有……毕业快乐,我很爱你。”
“这是我原本要在情人大桥上和你说的话,我还准备了戒指,但现在找不到了。”李不凡说。
第56章
“季一南,你是个骗子,什么都不告诉我,就不怕这辈子我不喜欢你了?”
李不凡盯着他,季一南没马上说话,但李不凡盯着盯着,眼眶就湿了,偏了下头才好一点。
“风……风很大,吹我眼睛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季一南抬起手,替他擦了擦脸。
夜风有点凉了,却吹得李不凡的眼圈红起来。
“我明明对你很差……你怎么都不怪我?”
好几个月没见,他居然有些手足无措,又说了那么煽情的话,好像忽然不太习惯,说完就垂下头。
“从古城开到央娜雪山很远,”李不凡用手腕揉了下眼,“其实我很早就到了。”
“不是说让我去接你吗?怎么没有告诉我。”季一南看着他,掌心搓了搓他后颈。
这边车没办法开上来,李不凡大概走了一路,身上还出汗了。
“惊喜,”李不凡吸了下鼻子,把季一南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,就那么牵着,“走吧,先去找小马。”
季一南的视线没从他身上剥下来,被李不凡拉着,也还是盯着他背影。
天色暗了,进了树林,李不凡才转头问季一南:“哥,你带手电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